花犯。

爱是永不止息。

【承宰】一蓑烟雨任平生 1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这是北宋诗人黄庭坚因思念友人而写下的诗。

而李承协并没有友人可思念。唯一与此诗相符的,不过是他遇上了一场夜雨。

夜雨声声惹人烦。

李承协此时的境遇实在说不上好,刚刚出谷就遇见了一场大雨。四周荒芜,杂草丛生,连棵树都没有,更别说避雨的客栈了。

可偏偏这场雨并没有停歇的意思,越下越大甚至打在身上还有些疼痛。李承协的衣服早已被打湿,黏在身上厚重而冰冷。束发的带子早已散开,一头青丝被雨水淋得湿透黏在背上,几缕鬓角也散乱的贴在了脸上。

狼狈至极。

平日这个时候的李承协应该待在屋中,安安分分的剥着花生米听老头子吐槽天气恶劣。可平常就不着调的老头子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兴致大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个身穿青灰色道袍,鬓角斑白胡须苍苍的老人赤着脚坐在院子前的摇椅上感叹。

说是老人,但这位老人并不给人老气横秋之感。身上的衣物虽然散乱却并不显得狼狈,手上满是老茧却并非干活磨出来的茧,虎口处的压痕显示这一定是一位常年握剑的高手,最可贵的是他的眼神——并不像其他八九十岁的老人那般浑浊,而是十分清澈。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只会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一切都被看穿。

这并不容易,要知道人的老去都是不可抗的。在如此年纪还能保持清明眼神的人已然不多,更逞论是看透人心。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普通的老人。昔日江湖曾有他的传说,无数风雨曾以他的名字命名。风雨剑圣,剑谷传人。

他就是一剑破万钧的剑圣——李乘风。

多少故事有他的身影,多少墓碑上镌刻着他的名字。他是一个时代,也是一段属于江湖的记忆。

但如今,也只是一个老人罢了。

这位老人很是闲适的躺在摇椅上,享受着山雨欲来前的凉风。

“承协啊,给我把鞋子拿过来。”以及奴役一下他的宝贝徒弟。

李承协并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宝贝徒弟,特别是在被叫去拿鞋的时候。“反正到时候还要洗脚,干脆就别穿鞋了吧。”李承协头也没抬,继续完成每日五百下的挥剑动作。

“好啊,你现在已经这么不尊重为师了吗?”李乘风捋了一下胡须慨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江湖要不平静了。”

为何看见乌云能得此定论。李承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所幸五百下已经挥完,干脆利落的收剑准备回屋洗澡。

李乘风看出徒弟的不愿搭理之意赶忙说出下一句,生怕这徒弟进了屋真的不搭理自己。“你一直待在这剑谷中都未见过外面的世界,现下江湖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他眯了眯眼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现在就收拾包裹出谷历练,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于是李承协现在就只能在荒野中淋雨。

早知道当时说什么也不愿意出谷了。李承协捏紧了手中的剑想到。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李承协第一百零一次思考要不要脱光衣服顺便洗个澡的时候看见了远处有一点灯火。

有灯火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避雨的地方。

有地方避雨不去却避的只有傻子,李承协并不是傻子。

所以他现在已经站在了一间客栈的门口。

这家客栈似是经历了多年风霜,门口的栅栏已经七倒八歪,门口的红色油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被风沙腐蚀的木头,刻着“一间客栈”四个字的门匾斜斜的挂在门上,要掉不掉的样子。若不是里面有灯光,李承协真要怀疑这是一件被废弃多年的鬼宅。

但待在鬼宅里也比在外面淋雨强。李承协双手按在因为被雨淋湿而有些软的木门上,轻轻推开了门。

里面有人,不多,也就两三个。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坐在大厅中间的那位背对着李承协的少年。

那位少年身着江南苏家御供的雪云锦裁成的月白色长衫,外套西域运来的薄如蝉翼的兰斯绸裁成的大袖,大袖上点缀着神针老人用金缕刺的祥云。

李承协能认出来,不过是因为李乘风也有罢了。

可问题是这位少年为什么有这样的衣服?

正当李承协感到疑惑时,那位少年转过了头瞥了李承协一眼。李承协突然就明白了。

如果一个人拥有倾世的相貌,那么一切他想要的东西都合该给他。

漂亮的人李承协见的并不少,在剑谷的时候经常有人来找李乘风。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玉面书生白锦和武林第一美人柳如烟李承协也都曾见过。但李承协还是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少年似是为了漂亮二字而生的。

烟雨化成青丝柔顺的被一根黄色缎带束在脑后,远山上的薄雾晕出的眉,剑谷的孤松勾勒的鼻,紫禁皇宫最艳的牡丹染成的唇,还有那双雪山顶上浸泡冰泉多年的寒石缀成的眼睛。

这是可以杀人的美貌。李承协想。

幸好金宰铉并不想用脸杀人。所以他只是笑,笑得如同一湾春水。

“冒着这么大的雨赶来一间客栈,少侠想必是个有故事的人。”

李承协只有苦笑。

“小二,给这位少侠备上热水让少侠好好洗漱一番。”金宰铉说着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定要好生招待,免得李乘风那老头子说我亏待了他徒弟。”

李承协还是只有苦笑。

等李承协舒舒服服的洗完热水澡换上金宰铉给自己准备的衣服的时候,金宰铉已经在大厅困得快要睡着了。

起码李承协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金宰铉正趴在桌子上假寐。金宰铉睡着的时候也很漂亮,脸蛋压在手上挤出可爱的肉肉,眼睛闭上的时候露出好看的眼型。

李承协对自己的轻功自然是很自信的,师承昔日剑圣李乘风,李承协确实有这个自信的资本。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李承协就是在他身边跑步都不会醒来。然而金宰铉并不是普通人。

所以他醒来了,在李承协准备更靠近他一点的时候突然出声。“我好看吗?”

他睁开双眼看向李承协。

好在李承协虽然自信,却不自大。这位少年孤身出现到荒郊野外的破落客栈本就有异,更何况衣着华贵必定是有着不凡的身份。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那一切都有可能。

所以李承协只是站定,右手搭在剑柄上。没有惊讶,但确实有一些疑惑。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李承协问道。

“你穿衣服的时候。”金宰铉食指屈起敲了敲桌面,立刻有小二拿着壶酒上前倒出两杯。

“坐。”金宰铉将其中一杯酒放在对面,颔首示意李承协坐下。“这是当初陆小凤陆大侠最喜欢的竹叶青。”

李承协只好坐下,他并不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平安王世子赏脸,是承协之幸。”是了,能够用得上白泽暗纹的雪云锦,当世除了平安王世子金宰铉以外,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关于这位平安王世子,实在是有太多的传言。据说这位世子出生时屋顶被一团白泽神兽状的云笼罩,数只白鹤西来在云间穿行。所以世子一出生,圣上就御赐了白泽公子之称。白泽公子相貌出众非凡人可得,且少聪颖纵观百家书。自幼得圣宠,太上皇在位时便已宠爱有佳,当今圣上更是将其当做胞弟看待。十七岁时参加平乐公主的赏花宴,一出现便成为了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白泽本是神兽,何故下凡来此人间?

但这位白泽公子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遥不可及。他只是用那双摄人心魂的眼轻轻扫了一眼李承协,举杯小呡了一口。“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问题。”金宰铉说。“所以我们不妨边喝边说。”

李承协盯着面前的杯子并没有动。

“怎么?”金宰铉问,“李乘风的徒弟难道不会喝酒?”

“不。”李承协抚上白玉酒杯的杯沿。“承协走之前家师特意吩咐了承协一件事。”

“何事?”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金宰铉又一次笑了起来,眼睑半阖眼角勾起迷人弧度,嘴边都漾着笑意,是很发自内心的笑。“好一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小二——。”说着拿起李承协面前的酒杯将酒倾倒于地。“换成两个大碗,再来三斤卤牛肉。”

“今日遇见承协兄这样的人物,定是要喝个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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